緬甸風情話

文:許春來

  緬甸是個篤信佛教的國家,民風純樸善良,目前由軍事執政團當權,實行社會主義軍權統治,是現今全世界唯一僅有的國家。極權的緬國政府為防止經濟犯罪及管制通訊,實施嚴峻防制措施,當我們一踏上緬甸國土時,立即感受到一股肅殺之氣,還好通過了繁瑣手續的海關後,步出機場大門,這裡亮麗的天空、緬人和善的態度,掃除了大夥兒不安的情緒,緊繃的臉龐頓時綻放出笑容來。
  仰光是緬甸的首都,難以想像的是,當華信客機落地停妥,我們環顧機場四週,卻發現僅有另一班貨機停於不遠處,整個停機坪空蕩蕩的,心理吶悶道:這個國家不是對外開放了十幾年了嗎?原因是政府有其一套行事邏輯,雖然打開了鎖國禁令的鑰匙,祈望藉由開放投資與觀光來改善國內經濟,但畢竟社會主義的政治氣氛及一些嚴厲的管制配套措施,會令投資者及觀光客有不安的疑慮而裹足不前。
  綜觀尼溫將軍領導的軍事執政團自1962年掌權以來,一向採取高壓統治,不但不承認1990年大選全國民主同盟(NLD)大勝的結果,並將該同盟創辦人,也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- 翁山蘇姬長期軟禁,也害怕學生聚集容易引發學潮,為避免1988年風起雲湧的民主運動再次發生,乾脆將仰光大學等高級學府一一關閉,這些違反人權的舉措,讓西方世界大大地反感,咸認為資金與觀光客前進緬國,改善百姓生活幫助不多,助長軍政府壓迫人權卻會不少。
  其實眾所皆知,前一兩個世紀之際,西方世界也以經濟強權之姿,赤裸裸地長驅侵入他人領域,緬甸也曾經歷英國的殖民統治(1800-1948)長達一個半世紀之久,雖然由仰光古老街道宏偉的歐式建築,可以依稀端倪出大英帝國在這塊殖民地經營出昔日的輝煌,但西方的船堅砲利終究無法征服東方的民族情愫;倆相調和,一種既矛盾又多元的特定文化應衍而生,英國人走了,留下來陳腐的官僚意識形態,蛻變出現今政權朝令夕改的行政風格,值此之際,西方世界又豈能完全置身事外呢?
  所幸良善的緬甸子民早已遺忘了過去的列強統治,似乎也不怎麼在乎當朝的政綱,很樂天安命地過一天過一天,即使經濟無法改善,緬幣也貶得可以,依然掏出薄薄的荷包,捐出一大半來供養佛、僧伽與修建塔寺。當你一睹金碧輝煌的仰光大金塔(Shwedagon Pagoda)聳立於於聖丁固達拉山上,將緬人的自尊與純淨信仰緊緊維繫住時,真的會感動!
  這裡的生活水平落後台灣達40年,可說是相當地貧困窮苦,在這沒有工業、沒有煙囪的國度裡,各種先進的物資自然缺乏,人民就業條件更是不好,但緬人卻拼手抵足地運用自有資產,創造出無數金碧輝煌的佛塔,他們用堅毅又驕傲的信心,護持著這價值不菲的寶藏,更用它們來喻涵生命的價值與意義。 
  緬甸人熱情於宗教,他們視出家當和尚為無比的榮耀,所以每個男性一生至少出家兩次,因而身著紅色僧袍的和尚到處可見,他們接受家人供養,但仍必須定時地為寺廟或道場行腳托缽化緣。
  在仰光市的近郊,有一處由石頭砌成的石窟道場,外頭方圓數百米,裡面可容納萬名以上僧侶,雖然沒有空調設備,但感覺還算舒服,附近有一世界和平寶塔,因全球佛教徒六度於此集結而名燥一時。道場其中的一廳專供緬國僧侶聽聞佛法及典試會考的地方,平常定時開放給民眾參觀,當我們提著相機、拎著腳架魚貫進入時,發覺遊客並不多,僅於大廳的講台上趺坐著幾個人圍著一位老者聽取開示。由倆邊玻璃窗戶灑落的陽光,斜照在整齊的桌倚上,我們用想像的去忖度僧侶們排排端坐著,正專注地聆聽大師的講經說法,也想像他們參與會試時,又是如何振筆疾書地表達出修持的成果。
  參觀完畢,要步出大門時,前方一位緬人的背影吸引了我的目光,透過鏡頭捕捉到代表人生的一紙畫面。
  人的一生猶如在穿越人世大門,而伴著歲月成長,則不斷地在大大小小、各型各類的門中穿梭進出,諸如家庭、事業、婚姻、前途等等……。誠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所以我們有時會徘徊門外,為不得其門而入而苦惱不已,但當身在門內時,卻又常有破門而出的一股衝動,這真是我們懵懵人生的最佳寫照。
  人被「無明」所障,往往是懵懂得過一生,鎮日為功名利祿而奔波、為貪戀物質享樂而在欲海裡載沉載浮。佛經開示:人身難得,能親近三寶,聽聞正法,亦是難得。在緬甸的佛國子民,他們比我們更容易從宿命中了悟人生無常的哲理,卑劣的環境反而更助於焠鍊意志,他們不但憑藉今生修來世,而且以證得小乘自覺阿羅漢果為職志。
  當我經過這扇門走出戶外後,外頭人來人往、喧囂熱鬧,原本清淨點的心念又浮動了,門內門外的感覺是真的不同,凡夫俗子的我畢竟還是容易隨境所轉啊!以一個虔誠佛教徒而言,來到這個國度宛如回到心靈的故鄉,但當我離開這裡回到了五光十色的國門內,是否又會不由自主地向下沉淪呢?
  緬甸由於長期的鎖國封閉,也因為政府的有心「淨化」,所以百姓無緣接觸外界先進的科技與文明,在台灣人手一機的大哥大,在這兒是貴得離譜的奢侈品,因為政府要管制通訊;比台灣所謂的中型巴士還小的公車往往擠滿上百人,鄉間的車子更是連車頂都坐滿著乘客,因為大多數的一般百姓買不起車子,諸如台灣搭載既方便又舒適的捷運系統,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。不諱言,這個國家保留的傳統與特色,某些程度是顯現在落後文化上。
  相較於這裡,生長在台灣的我們真是太幸福了,但也因為我們在物質方面太過於得天獨厚而不知珍惜,甚且養成驕矜的習性而不自知,「有錢能使鬼推磨」的市儈觀念,在這裡依然會顯露無遺。
  在仰光河碼頭的早晨,由渡船接駁的人群中,很容易就能發現緬甸是由許多不同民族組成的國家,所以這裡的人文精彩,是大家拍照的最愛,可是我們可能過於投入而忽略掉別人的感受,當大家手持名貴相機,鏡頭一再逼近他們蒼茫的臉龐時,我們根本就不在意他們的內心在想什麼?這讓我想起幼年貧窮年代,那時我們並沒有聖母瑪麗亞及耶穌基督的信仰,但每到做禮拜時,大家總會端坐在教堂內,圖的是卡片與麵粉,事過境遷,如今當我們遞出小費時,可否想到是不是在買他們的靈魂?
  緬甸人民純潔善良,當我們相機對著他們時,幾乎都很願意配合,即使在40度以上高溫的天氣裡,大夥兒要求小和尚赤著腳站在石板上,頭頂大太陽,一站十幾分鐘,汗珠是不斷地從他額頭上滲出來,依舊很乖巧地毫無一點怨色,身為佛教徒的我,內心是感到不忍與不安,但基於對拍照的愛好,亦只能端起相機隨波而逐流了。
  生平第一遭參加這種純拍照的國外攝影團,雖然只是短暫的五天四夜,但所見所聞,緬甸給我的感覺是心靈悸動的。
  透過鏡頭去捕捉這兒的人文,畢竟只能抓取局部,而且是相當淺顯平面的,但透過心靈的感覺卻是可以寬廣而無限。
  這趟攝影行是由陳春隆老師所帶領,陳老師無論是行程的規劃與洽詢都付出絕對心力,每到一處新景點時,他總是用心地尋找題材,當大伙兒就緒拍得不亦樂乎時,才發覺原來老師已騰出最佳位置給我們,他只能在邊邊取景,真是具有大師的風範啊! 
  老師也是個極其感性的人,在言談間、行為上經常表現出細膩的情感來,在緬甸的夜晚,大家因白天拍照過於勞累而早早進入夢鄉之際,他卻背著背包獨自走在仰光的街道上,去感受這異國城市寧靜夜空的氣氛,去珍惜雙足採在這異鄉泥土上的分分秒秒。
  緬甸開放伊始,不少的攝影名家及傳媒工作者已深入了這個國度,將這兒的人文與風情迅速得呈現給外界,因而吸引著更多一探究竟的觀光客,對著傳統而保守的緬國是利是弊,可是仍無定見。
  大伙兒都是第一次到緬甸來,只是短短五天行程,因而僅能在仰光及巴格(Bago)這兩個城市跑動。位於緬甸中部的曼得勒(Mandalay)才是這個國家的文化和宗教中心、緬北浦甘王朝的古城遺蹟、茵列湖(Inle Lake)舉世獨一無二的單腳划船景緻、許許多多與佛教有關的節慶和祭典等等,這些人文都值得花上更多的時間去探訪,期待著能儘快再去一趟緬甸,透過鏡頭、透過心靈去感受那兒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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